我當然會做笑臉哄她開心,可看著母親不肯原諒泓曦,心裡還是空蕩蕩的。

至於隆禧殿那晚的事,對外是這樣一個故事,言說容栗陽深念獨子橫死天牢之仇,狠毒了皇帝和我的母親,一心攛掇外孫篡位奪取皇權,而謀在他,行事則是孫子容朔。嫡皇子不堪外祖權欲蒙心、道德淪喪,遂與眾兄弟合謀之下,施苦肉計逼容朔現形於眾人面前,容家上下因此獲罪,無一幸免。

皇帝念與皇後結發之情,未下殺戮,只是下旨抄家,更將容氏一族悉數流放,永不得返京,自然我和容朔的婚約,也隨之煙消雲散。

父皇更告訴我,其實當日我若不受傷,不管當時發展到何種地步,最終這件事還是要以容家的覆滅收場,容朔還是逃不過被流放的命運,唯一讓我安慰的是,他很肯定地告訴我:“你若願意,父皇可以送你去他的身邊。”

對此我遲遲沒有給出答案,他們本就舍不得我離開,自然沒人再來問我。

而泓昶那孩子,中秋過後就跟隨十四叔離開了京城,六哥私下跟我說:“他再也不會回來了,和十四叔一樣,他要為父皇和未來的帝王,戍守邊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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泓昶走的前日曾來符望閣向母親辭行,彼時可憐的泓曦正立在外頭,谷雨說他們兄弟倆講了好長時間的話,和母妃卻只是禮貌的幾句而已,更嘆息:“誰能曉得七皇子如此用心良苦,那孩子實在叫人心疼。”

我卻為此釋然,為我堅持要保護那孩子而高興,終究沒有辜負母後對我的厚愛,我代替她保護了泓昶。

不過那孩子是真的嫉恨母妃和我,可他更愛更心疼自己的母親,又怎麼會真正去做悖逆她的事呢。

自從父皇發現泓昶每每做什麼事都會留下痕跡讓人去查到證據,他就覺得泓昶的目的很不可思議,他仿佛是刻意在等別人拿這些證據指證他,讓父皇似乎看到了曾經時時刻刻不在挑釁他的十四叔,叫他一度迷茫。猶記得泓曦對我說庫銀遭劫的事,也全是容家惡意散播的謠言,假話說多了也成了真話,譬如我就對此深信不疑。

所有的事情裡,只有耿夫人的死是意外,也因此逼得泓昶急於出手,他是不想再有什麼人無辜的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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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於泓曦,他一心只以為四哥五哥還有六哥幫著他徹查泓昶的罪行,卻不知四哥真正是在為父皇做事,包括那一日四哥會帶兵出現,本在泓曦意料之外,卻在父皇意料之內。而那日容朔帶來的弓箭手並不會傷害到泓昶,那些黑衣人是容家養的殺手,可謂死不足惜,但箭矢絕對不會瞄向泓昶,是我冒失地跑出去,才吃下這大苦頭。

我不知道自己若死了,現在是怎樣的光景,可我幸好沒有死,才能看到這個世界又變回了從前的模樣。

父皇告訴我,泓昶會那麼極端,是因為當日他還聽到了母後臨終前說:“臣妾為了當初要生下泓昶求過您,如今再求您一件事,不論將來發生什麼,都不要怪那個孩子,靜下來聽他說話,給他機會,他只是性格孤僻一些,他絕不會傷害別人。臣妾為了家族虧欠他太多,求皇上保重身體,替臣妾慢慢償還他。”

這些話泓昶那夜沒有對我說,若對我說,也不至於發生之後的事,但卻是因為這些話,他明白自己和母親之間的誤會,他想做一些事來彌補,卻不知道自己走得太偏太極端,險些釀成不可挽回的悲劇。

幸而幸而,父皇沒有辜負母後,給予了泓昶公平的對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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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最想看到的結果,可明源和容朔卻成了我的遺憾,後者成為最大的犧牲品遭流放,而前者在救活我之後,決意雲游四海,要懸壺濟世為我積無量福德。

四哥來探病時,說起明源,我恨恨道:“頂好他跑去姑蘇,讓大姐姐教訓他一頓,誰允許他丟下我四處去游玩?”

四哥卻笑道:“他講如果這世上沒有容朔,他會守你一輩子?”

其實我至今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,只是四哥笑得奇怪,讓我莫名地想起曾經對明源說“你還俗之日,我出嫁之時”,他問:“嫁給我?”

此外,我再也沒有見過柯裡頎,只知道他隨十四叔一起回了東北去,泓曦說他之後和柯裡頎有過私交,說覺得他是個志向遠大的人,興許十年二十年後,那個小小的國家會有改天換地的變化,泓曦更磨拳霍霍,誓言他不能輸給柯裡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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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時我便拍他的腦袋說:“你講這樣的話,母妃又要生氣,他不愛你把權勢看得那麼重,你說做皇帝有意思嗎?總免不了看孩子們鬥一場,等你老了,別找我幫你收拾那些小家伙啊。”

泓曦卻不以為意,反玩笑挖苦我:“不如把姐姐嫁去北國,兩國聯姻邦交,多好。”

我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,罵道:“小東西,你死定了,本還打算跟母妃美言幾句,等著吧,再在外頭站幾個寒暑,你看我會不會幫你說半句話。”

如是他反正經了,低頭道:“雖不至於像七哥那樣變得極端,可母妃的態度讓我越來越沒有底氣,皇姐,那日七哥問了我們很多他錯了沒有,今日我也想問一句,我想做帝王想繼承父皇的江山,錯了嗎?”

我到底心疼自己的弟弟,遂摸摸他的腦袋安慰,“過了除夕帶我去找一個人,我就讓母妃原諒你,我的弟弟沒有錯,只要你都在正道上走著,姐姐怎麼都支持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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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然母親對泓曦的怒意早化在了時間裡,當次年初一我在角樓上告訴父母我要遠行時,母親竟沒有悲傷,仿佛她早料到會有這一天,抑或者泓曦那家伙“背叛”了我,父皇則是淡定地牽過我的手說,“來陪父皇和母妃再看看京城的繁茂,去了那裡,你就再不是金枝玉葉了,雖不至於辛苦,卻是平民百姓的生活。他如今只是一介教頭,不能給你錦衣玉食和高門豪宅,初齡,你想好了?”

我依偎在他們的中間,甜甜地一笑,“想好了。”

元宵後,泓曦便親自送我往西北去,六哥送我出城,恨恨地說:“就不能等我大婚後再走?”

我卻道:“趕緊找到他,趕著和您一個日子大婚,才是正經的。”

六哥很不甘心:“你好好保重身子,我們會想法子再讓你們回來。”

我道:“隨遇而安。”

前往西北的路途比想像的更遙遠,泓曦一路念叨的都是:“二姐你真的不回來了?”每次都回答他同樣那四個字,直到到達西北邊境,我才拍著他的腦袋說:“哪一****再不能拍你的腦袋,我就會回來看你。”

他明白我話中的意思,悶了半日後還是道:“可以的話,母妃一定想多見你幾次。”

我點頭答應,卻催促他,快找人帶我去見你的姐夫,泓曦哈哈笑著,忙找來地方官帶我去容朔所在的地方。

在西北戍邊軍隊的練兵校場,我終於見到了闊別半年的容朔,他曬黑了許多,結實了許多,彼時正坐在場邊曬太陽的他瞧見我緩緩走近,竟呆愣如木石。

“什麼都沒錯的你,淪落至此一無所有,容朔,你敢說自己不後悔?”

他站起來,剛想靠近我,又被我呵斥:“我大老遠跑到這地方來,你拿什麼養活我?你騙了別人的心,而後一走了之,你算什麼男人?容朔,你這輩子最驕傲的事,就是一次次傷害我嗎?”

他終是邁開步子走向我,臉上因壓抑欣喜之色而有些扭曲滑稽,語氣卻很是堅定:“我最後悔的事,是曾經在船上拿劍指著你,讓你憂郁了三年。我能養活你,只要你不挑食肯吃飯。我沒有一走了之,我只是在這裡等你。至於最驕傲的事,就是當初在林子裡,把你從野獸嘴裡救出來,那件事,我會驕傲一輩子,告訴我們的孩子、孫子,子子孫孫流傳下去。”

我又氣又好笑,衝口而出罵道:“你繼續等吧,見到你沒死就行了,現在本宮回京去,你繼續等,本宮不奉陪了,誰愛來誰來。”

言罷轉身,可才走出兩步,他就從後抱住了我,我渾身一顫,隨即兩人靜默了半晌,他才在我耳邊道:“要不再講個鬼故事聽聽?”

我哇得哭出聲,轉身踢打他,卻終被他緊緊抱住,難得聽他笑得那麼憨厚,說:“初齡,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。”

【番外】

《容瀾篇》

一聲梧葉一聲秋,一點芭蕉一點愁,三更歸夢三更後。

宗人府的秋天,蕭瑟,凄涼。

“瀾兒,藥熬好了,趁熱喝下。”晏琛自院子裡歸來,手裡端著他親自煎熬的湯藥,妻子容瀾入秋染了風寒,經久未愈。

容瀾掙扎著起來,看著丈夫端來藥碗,輕輕吹涼後送到嘴邊,她忍著苦澀喝下去,微喘道:“老七又弄來什麼藥,味道又變了。”

“之前的方子你吃著總不好,他才換的,若能讓大夫進來瞧瞧你,對症下藥才好。”晏琛笑著說罷,又埋怨,“你何苦跟我進來,何必吃這些苦。如今吃了藥,連一塊甜嘴的糖也不曾有。”

“我是你的妻啊。”容瀾甜甜一笑,有丈夫這樣的心疼,苦澀的藥又算什麼,輕輕挽了丈夫的手道,“王爺莫再說這些話,咱們都十幾年夫妻了。”

“瀾兒,辛苦你了。”晏琛拿帕子替容瀾擦去嘴角的藥汁,溫和哄道,“睡吧,昨夜咳了一晚沒睡好,白天補眠也好的。”

“王爺也躺會兒,被我折騰一夜,你也沒睡好啊。”容瀾說著,慢慢將身子挪進去些,騰出位子讓丈夫躺下。

晏琛無奈,脫去外衣也躺下來,將妻子攬入懷裡,“安心睡吧,瀾兒,我們不會長久在這裡,我一定會讓你重新過回以前的日子。”

“在哪裡都無所謂,只要在你身邊就好。”

“可我不願你吃苦。”

“晏琛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若死了……”

“不許胡說。”晏琛捂住了妻子的嘴。

容瀾輕輕推開他的手,笑道:“我們十幾年夫妻了。”頓了頓,道,“我若死了,你讓曦芳續弦吧。子怡太愚蠢,筱苒太驕傲,慧茹的心思不在家裡,蠻兒總像個孩子,只有曦芳面面俱到,有女主人的模樣,泓曄也是好孩……”

“瀾兒。”

“你讓我說完。”

“不必說。”晏琛又捂住了妻子的嘴,“瀾兒,不論我將來為臣子為帝王,還是一輩子做階下囚,家中的女主人,永遠只有你,即便你死了,也無人可以取代。”

“瀾兒。”坤寧宮的病榻上,皇帝與妻子同床而臥,皇後軟綿綿地臥在他的懷裡,已許久沒說話,皇帝垂首來看,蹙眉輕聲問,“怎麼哭了?”

“沒有哭,只是想起從前的事,風吹了眼睛。”

“想起什麼了?”

皇後搖搖頭,帶著淚容衝丈夫恬然一笑。

“別想太多了,好好養病,朕會一直陪著你。”皇帝復攏住妻子瘦弱的身體。

“彥琛。”

“什麼?還是別說話了,好好休……”

“我舍不得你。”

“那就把身體養好。”

“彥琛,我把泓昶托付給你了。”

“朕要和你一起撫養他。”

“皇上,嗣音她……”皇後的聲音越來越弱,之後似吐息而言,幾乎沒人能聽見她說了什麼。

“朕說過,朕的家永遠只有你這個女主人……瀾兒,不要離開朕。”皇帝顫抖著將懷中妻子緊緊抱住,“瀾兒,求你……不要、不要離開朕!”

淚水落到蒼白的臉上,容瀾幸福地笑起來,合目而眠,讓那笑容永遠定格在臉上,永遠永遠。

——在哪裡都無所謂,只要在你身邊,就好。

*

《泓曄篇》

熙延三年正月,京城自元宵大雪,綿綿不絕下了半月,天寒地凍積雪不化,整個京城宛若冰封的世界。

是日二十八,先誠徽皇貴妃生祭,熙延帝率皇親大臣於太廟頂禮祭祀,至晌午方歸。

誠徽皇貴妃寧嗣音,江南兩軍河營協辦守備梁富碩過繼之女,隆政元年以梁嗣音之名入宮選秀,因得帝寵,先於六宮受封,是為隆政帝第一位有名分之後宮妃嬪,入宮三十余年盛寵不衰,位極皇貴妃。

隆政三十一年三月初四,皇貴妃因病仙逝於符望閣,翌日,隆政帝駕崩。

皇貴妃之子皇八子奉遺詔繼位為帝,因遺詔另述,新帝不得奉其母為先帝皇後,故只以誠徽為謚,以皇貴妃之尊與孝賢皇後隨先帝合葬於皇陵地宮。

歷來帝王繼位,若非嫡子,不論生母從前何種地位,一貫會被追尊為先帝皇後,唯獨誠徽皇貴妃是特例,難免引朝野議論,然新帝對此充耳不聞,時日漸長後,終究淡了。

“潤兒,咱們走了。”

符望閣每年只開啟兩次,誠徽皇貴妃生祭和死祭,只因幾位太妃會來此處祭奠她。

“潤兒。”

太妃武舒寧站在通往景祺軒的長廊上輕喚,廊上那將至及笄之齡的小姑娘是謹親王的女兒康和郡主,因五歲時生母病故,被祖母接入宮中撫養至今。

“慢些跑,小心摔著。”小郡主撒了手中的雪,如蝴蝶般撲向武太妃。

“瞧瞧,手冰涼冰涼的。”武太妃愛憐地將含潤的手捂如懷中,一邊吩咐宮女,“拿手爐來給郡主。”

一行人退出符望閣,看著大門緩緩合上,武太妃悵然一嘆,抹去眼角未及落下的淚,挽著含潤的手登輦而去。

貴太妃因思念先帝過甚,纏綿病榻兩年,於熙延二年初夏去世;劉太妃自先帝駕崩後遁入空門,再不見人;古太妃元宵夜染了風寒至今未愈,所以今日只有武太妃獨自領著含潤前來祭奠。

“方才瞧潤兒趴在欄杆上掬雪,姨祖母還以為看到了你姑姑,你姑姑真真是狠心的丫頭,西北有什麼好,她怎麼就不回來呢。”

“等潤兒過了及笄之齡,你皇叔也要為你指婚了吧,誰會娶我們的潤兒呢?”

“世上,還有哪個男人能像先皇愛姐姐那樣愛一個女人呢?”

“姨祖母這一生渾渾噩噩,只指望和姐姐的情分過著日子,恨過卻不曾愛過,潤兒啊,愛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?”

“潤兒、潤兒……你去哪兒?”

武太妃追出車輦,望著含潤往回跑的身影急問,卻因一道身影閃入符望閣,喝令要追去的宮女:“不必追了,一會兒自有人送她回去。”

符望閣裡空無一人,小郡主跑回長廊上,她的荷包果然臥在廊下雪地裡,欣然拾起拍去雪珠子,回身來,卻見父親身穿朝服立在長廊那一頭,含潤歡喜地笑起來,飛奔到父親身邊。

“怎麼你一個人?”謹親王愛憐地捏著女兒的手,嗔責,“都是大姑娘了,還貪玩,手那麼涼。”

“這是……皇貴妃送你的荷包?潤兒好乖。”

“來,父王帶你上閣樓看看。”

進入符望閣,沿著階梯逐層而上,站在閣樓露台上一陣冷風撲來,含潤打了個哆嗦。謹親王脫下氅衣給女兒披上,小女兒甜甜一笑倚靠在胸前,撒嬌的模樣甚是可愛。

“還記得這裡吧,從前總賴著你皇祖母曬太陽,跟小貓兒似臥在她懷裡?”

“皇祖母總說帶著你,好像帶著你姑姑小時候。”

“有潤兒真好,解去你皇祖母許多相思。”

“潤兒喜歡皇祖母?呵!父王知道……”謹親王摸摸女兒的額頭,又將她納入懷裡,望著金碧輝煌的宮廷,悠悠道,“父王也喜歡,父王這一生只愛過她一個人女人。”

“潤兒,若不是父王,你的身體不會如此孱弱,若不是父王,你的母親也不會抑郁而終,父王不是好父親,也不是好丈夫。潤兒,對不起,父王對不起你,也對不起你母親。”

“父王太愛她,可她卻是你的祖母,是你皇爺爺用生命去愛的女人。潤兒你知道嗎?遇見你娘時,父王好高興,原來天下真的可以有如此相像的人,眉目神情、言行舉止都那麼像。父王以為能給你娘幸福,可我還是辜負了她。”

“潤兒怎麼哭了?傻丫頭,父王沒有哭,只是風吹了眼睛……”

“娘娘,王爺送郡主回來了。”承乾宮裡,宮女來報,不久便見含潤蹦蹦跳跳進來,一頭撲到床榻邊。

武太妃將小丫頭拉開,嗔怪:“一身寒氣,叫祖母她如何承受?來,姨祖母帶你去換衣裳。”

挽著小丫頭離開床榻,謹親王已款步入內,朝武太妃行了禮,拍拍女兒的額頭,叮囑她要聽話,才來到母親面前。

“母妃可好些了?”

宮女拿來墊子,古太妃緩緩坐起來,看著一身朝服的兒子,搖頭道:“瞧你一臉疲倦,又熬夜了?這麼多年身邊沒個人照顧,你真要****碎心才罷休?”

謹親王笑道:“母妃若出宮去住,不就有人照顧我了?”

“承乾宮是你父皇賜給我的,我不想離開。”古太妃氣惱道,“更何況,此刻不該你和兒媳孝敬我嗎,怎麼反要我照顧你?”

“只是說笑,母親不要生氣。”

“泓曄啊……”古太妃伸手握住兒子,雖然才從雪地裡走回來,兒子的手卻似暖爐一般火熱,可是她知道,這孩子的心是冷的。

“這麼多年,母妃什麼都由著你,如今也不期盼你再續弦納妾,只是潤兒可憐,不論如何要為她謀好夫婿,這輩子你什麼都讓,女兒的幸福,總不能再讓了吧。”古太妃的口吻,幾乎是懇求兒子。

謹親王淡淡一笑,“兒臣知道了。”

“莫用‘知道了’敷衍我。”古夫人嘆氣,“潤兒這樣的確難覓佳婿,可你做爹的心裡明白,若非你常年讓她母親避孕使得體內陰寒,再強行生下這孩子,她何至於如此孱弱?這件事你要好好向皇帝爭取。”

提起往事,謹親王心內一陣揪緊,默默不語。

“你怕有了子嗣更加有資本和泓曦爭,我理解你。你心裡要護的人到底是誰,你心裡想什麼,我也知道。可是泓曄,孩子是無辜的,潤兒她……”

“母妃!”謹親王反握住了母親手,眼眉間的神情,是在懇求她不要繼續說下去。

“泓曄啊……”

院子裡,才換了衣裳的含潤因見宮女堆了雪人,松開武太妃的手便奔過去,提起裙子一腳踢下了雪人的腦袋,看著幾個宮女生氣跺腳,她反樂開了花,宮女們便纏著她再滾雪球,嬉鬧做一團。

武太妃立在檐下看著,也不阻攔,身邊的近侍小滿嬤嬤卻道:“多好的孩子,偏偏生那一場病,如今連自己的笑聲都聽不見。”

“聽不見,才好讓他父親能有個說真心話的人。她聽不見笑聲,也就聽不見是非。”武太妃輕嘆,“對她而言,何嘗不是福氣。”

雪地裡,含潤已和宮女們滾了大雪球,一起合力搬到了雪人身上,正得意,忽而衝另一側揮手跳躍,那邊,謹親王長身玉立在屋檐下,溫和含笑。

“主子,您瞧王爺,奴婢還以為看到了先皇。”

武太妃順著瞧過去,淡然一笑:“姐姐她,是最幸福的女人。”